瞻望

那是春天赞颂的青青草地
我们从中碾出麦粒
磨碎 蒸熟
把它吃掉

那是秋天吟咏的红色橘林
我们从树上摘下橘子
剥皮 抽筋
把它吃掉

从高坡上抓住它的翅膀
杀掉 剁碎 炖熟
把它吃掉
那是我们在黎明谛听的雄鸡

从山石上逮住它的手脚
敲开它的脑袋
挖出它的脑浆
把它吃掉
那是我们在森林里一直嬉戏的猴子
据说它曾是我们的祖先

那是人类的婴儿
我们慈祥地看着它
他可爱 饱满
如当初的那颗麦粒

作者 / 长征

长征的职业是交通警察，看惯了各种各样的事故与灾祸，鲜血与死亡，加之诗人的敏感与精思，使他练就一双透视人类灵魂与未来的眼睛。所以，当他瞻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我们通常看到的风景，而仿佛是一幅末日景象——

青青草地、红色橘林、高坡上的雄鸡、树林里的猴子，在他的眼中不再是美丽风景的主角，而是一系列杀戮的对象。“磨碎蒸熟/把它吃掉”，“剥皮抽筋/把它吃掉”，“杀掉剁碎炖熟/把它吃掉”，“敲开它的脑袋/挖出它的脑浆/把它吃掉”，这一系列动词组合，就像一下下重锤击打在每一个阅读者的心上，使人触目惊心，继而静默无言。

哦，人类才是万物最终的刽子手。我们永远不会建设出一个美丽新世界。只有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才可能有伊甸园的存在。

这就是这首诗要告诉我们的。

但是长征毕竟还在心里留存了一丝希望，这使这首诗的最后一节似乎有了一点透亮与暖色。在他的瞻望中，看到了一个婴儿，“我们慈祥地看着他”，因为他是我们的婴儿，是人类的婴儿，“他可爱饱满”。但最后一句，又使我的心凉了半截——“如当初的那颗麦粒”！

我们不禁要想，他会不会也像我们磨碎、蒸熟后吃掉的麦粒一样被人类自己吃掉、消灭？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些人类的恐怖宿命？

荐诗 / 邵风华
2014/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