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

就像安静的裸体修士挤在
一棵老树的残桩周围，
在夜里它们把自己从思想和虚无中，
编织出来。

上帝是如此欣喜于它们的安静，
以至于愿意赋予它们牙齿和舌头。

就像我们。

你已经离去了多久？
我的裸臂已经滴满一个孩子的热泪。

作者 / [美国] 劳拉·卡西斯契
翻译 / 光诸

Mushrooms

Like silent naked monks huddled
around an old tree stump, having
spun themselves in the night
out of thought and nothingness—

And God so pleased with their silence
He grants them teeth and tongues.

Like us.

How long have you been gone?
A child’s hot tears on my bare arms.ago.

Laura Kasischke

今天的这首诗我一年前就看过，当时觉得“不明觉厉”，一年后有点看懂，它似乎用了中国传统的一种修辞手法……

中国儒家说作诗有“六义”，所谓“风、雅、颂、赋、比、兴”。作为分类总结真是有够胡扯，但是对“比兴”的研究确实产生了很多有启发性的思想。南宋朱熹在《诗集传》中解释：“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就我了解的中国和英语文学来说，“兴”这种在中国古典和民间诗歌中常用的手法在英语古典诗中相当罕见。在诗歌这方面，中文确实有很伟大的传统，现代英语诗有意无意地在模仿或者重现中国古典诗歌的很多要素。

《蘑菇》这首诗就是“兴”这种修辞手法在现代英语诗中的典型应用。它通过对“蘑菇”的描写，来引出作者的思念之情。但是“比兴”原本很难分家，无论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是“吃一口黄莲吃一口糖，王贵娶了李香香”，前一句和后一句都多少有些比喻的关系。但在《蘑菇》中，这种比喻颇有“脑筋急转弯”的意思。“蘑菇像我们这样沉默”，这可能是作者表达的第一重意思。但是蘑菇为什么会“像我们一样有牙齿和舌头”呢？作者除了给我们一个吓人的意象，还有什么其他的深意呢？

本诗作者劳拉·卡西斯契是诗人和小说家，她的诗歌以“智慧和忠实地描绘城市和家庭生活，它精确爆破一般的意象和浓密的声音塑形（soundscape）技巧，以及它独享异质（idiosyncratic）的叙事”而著称（poetryfoundation上的评语）。听起来挺不像人话的是吧，也不知道是现代中文本身可怜还是我自己的中文可怜，我只能差不多地翻译成这样：“劳拉女士的诗使用形象和声音都精确地吓人，叙事有点奇葩，但是……呃……算是一个优点吧。”

《蘑菇》这首诗让人不明觉厉，细思恐极。我只能说出自己对它的一点粗浅的理解。“想你想到深切，看到什么都会流泪；今天碰巧看到的是蘑菇，因为想你想到走神，都觉得它们长出牙齿了”。

荐诗 / 光诸
2015/06/22

题图 /Jamie Wye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