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黑色闪电在头顶
像一道道伤痕
为我们注入力量和疼
曾经点数过的星辰
被当作一堆碎瓷片,扫入
暗街的垃圾桶
你已爱上在海中游泳
身后的城市,只是回首中
一片遥远的蜃景
像童年,当长颈鹿走进
我低矮的病房,你仍在窗外
等待一只火烈鸟的回信
你总是用一把锁
封藏消逝的事物,所以现在
我只能和你一起去看海
那些船正缓慢地驶向天空
鲸鱼已钻入礁岩冬眠
你说,到岸边走走
海风凛厉,使体内的盐结晶
我们谈论新型潜艇
并未说起红色水母浮尸的意义
很快,海底的黑暗升起来
灯火仿佛母亲熄灭的眼
我们像两块冰,没有融化的迹象
像来时那样沉默返回
海不是入口,也不是答案
海,为了完整地呈现
当你跟在我身后挤进公交
我用力分开的人群
父亲呵,这何尝不是海浪
作者 / 冬至
冬至的这首关于“父子关系”的诗让我想起卡夫卡和他笔下的父亲形象。卡夫卡在《致父亲的信》中写道:“我写的书都与你有关,我在书里无非是倾诉了我当着你的面无法倾诉的话”。在父亲强权的威压下,卡夫卡始终笼罩在童年的阴影下,敏感、孱弱、胆小,没有自信,一生饱受心灵孤独之苦。他和父亲缺乏沟通、交流,感受不到父爱,父子间的关系也极度紧张、陌生。
在《冬天,和父亲一起去看海》中,父子间的关系也是如此。“这些年,黑色闪电在头顶/像一道道伤痕/为我们注入力量和疼”。时父子间短暂的美好记忆被扫入垃圾桶。那种父子间经历的种种,像黑色闪电一样,虽然倏忽即逝,但却留下了伤痕、力量和疼痛感。似乎这是父子间注定的宿命,儿子对这个世界反抗的第一个对象似乎总是父亲,因为父亲象征着权威和力量。在经历过伤痛、失败、消逝和母亲的离世(海底的黑暗升起来/灯火仿佛母亲熄灭的眼)后,父子在生活中达成了一种和解——“所以现在/我只能和你一起去看海。”但父子之间还是那样的沉默,“我们像两块冰,没有融化的迹象”。
“海不是入口,也不是答案/海,为了完整地呈现”。“海”在诗中是生活和命运的隐喻,它宽广、无言,却又真实的存在着。当父亲跟着儿子身后返身走入人海,挤上公交车,“我”用力分开人群,“父亲呵,这何尝不是海浪”。儿子担负起生活和命运的责任,那是一种沉默的爱,虽无言,却深沉。
这是一首极度冷静、细腻而又克制的诗作。三行一节的结构,像海浪一样,暗合着诗人内心涌动的情感起伏节奏。忽然想起万青的那首《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中有一段歌词如此唱到:“来到自我意识的边疆,看到父亲坐在云端抽烟。他说孩子去和昨天和解吧,就像我们从前那样”。
荐诗 / 李小建(微信号:lixiaojianda)
2016/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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