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的人

这是我做的活：
每天清晨我粉刷天空，
当你们所有人睡觉时，
你醒来就发现蔚蓝一片。

有时，大海被撕裂；
你知道是谁将它补好吗？
我做的。

有时，我仅是白日做梦，
那也是我的工作；
我梦见我头里的一颗头，
我肚子里的一个肚子，
我脚中的一只脚，
我只是不知道究竟去做什么。

作者 / [土耳其] 奥尔罕·韦利
翻译 / 冬至

Wool-Gatherer

This is the work I do:
I paint the sky each morning
While all you people are asleep,
You wake up to find it blue.

Sometimes the sea gets ripped;
Do you know who mends it?
I do.

At times I just daydream,
That’s my job too;
I dream of a head in my head,
Of a belly in my belly,
Of a foot in my foot,
I just don’t know what the hell to do.

Orhan Veli
Translated by Talat Sait Halman

本诗的英译本标题是Wool-Gatherer，字面意思就是“采羊毛的人”。这为什么又是“心不在焉的人”或“胡思乱想的人”呢？查了查资料没找到确切说法。想来大概因为采羊毛是一件动作不断反复、颇为枯燥无聊的事，劳动者干活时便不自觉地心不在焉、漫天瞎想了。

这首诗的前两段就是“我”的空想。相比于一夜暴富、美丽邂逅等等，诗人笔下的空想倒是更天真浪漫：他是天空的粉刷匠，为这世界带来新鲜的色彩；他是大海的裁缝，修补大自然的破损衣裳。在夜里辛苦粉刷，那我在白天做什么呢？当大海完好无损时，我又做什么呢？

白日做梦呗。那梦见了什么？诗人并没有继续童趣的幻想。我梦见的是身体里的身体，仿佛我体内居住着另一个人。若真是如此，那体内的这个人究竟是谁？而我又是谁？诗在结尾转向了对“人之存在”的焦灼追问。或许正是被这些疑问困扰，我暂时找不到有意义的事，我才不知去做些什么，只能用这些胡思乱想填补我的生活。

很多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的人：为了生计，沉闷地采着俗世的羊毛，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荐诗 / 冬至 （微信号：dongzhi_xiachao）

2016/0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