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女人的内心并不杂乱，
相反，她们很精明，
内心宁静温暖，
甘于啃布满尘土的面包。

她们不看牛吃红色的冬草，
她们不听雪水
在浅而清澈的沟渠中
流动。

当她们应该踏上旅程时，她们等待，
当她们应该屈服时，她们强硬。
她们反对自己大发慈悲
将男人当做朋友。

她们无法想象一块田里有那么多作物，
或者一把斧头能劈开那么多整齐的木头。
她们的爱是一种急切的虚无，
要么太紧，要么太松。

她们倾听任何一种低语，
一声叫喊或者哭泣。
很可能，在她们将生活带进她们的门槛之前，
她们本应对它视而不见。

作者 / [美国] 路易斯·博根
翻译 / 倪志娟

Women

Women have no wilderness in them,
They are provident instead,
Content in the tight hot cell of their hearts
To eat dusty bread.

They do not see cattle cropping red winter grass, They do not hear
Snow water going down under culverts
Shallow and clear.

They wait, when they should turn to journeys,
They stiffen, when they should bend.
They use against themselves that benevolence
To which no man is friend.

They cannot think of so many crops to a field
Or of clean wood cleft by an axe.
Their love is an eager meaninglessness
Too tense, or too lax.

They hear in every whisper that speaks to them
A shout and a cry.
As like as not, when they take life over their door-sills
They should let it go by.

Louise Bogan

今天是女人节，首先祝“读首诗再睡觉”的女性读者朋友们节日快乐！

美国女诗人路易斯·博1897年出生于缅因州，大学只读完一年就退学嫁给了一个士兵。博根患有抑郁症，曾于1931年和1933年先后入住精神病院，离过两次婚，一个人孤独地生活过很多年。1970年，博根在纽约死于一场心脏病。她的经历有些像自白派诗人，但博根对自白派向来非常不屑，她从不描写自己生活中的隐私问题。

她的诗有一股超乎异常的坚韧和冷静，比如这首《女人》。她对女人的自我认识清晰、犀利：外在的困境和压力并不会摧垮女人，她们“甘于啃布满尘土的面包”，但内心很“精明”、“宁静温暖”。但女人又是矛盾的，她们时而摇摆不定，时而强硬反抗；她们需要又抗拒男人，“她们反对自己大发慈悲，将男人当做朋友。”

博根曾在多个场合对女性发出忠告：要戒除谎言和虚荣，要恪守真理和自己的原则。当女人不依赖、不屈服，也不依附于任何东西时，她们也就回到了“自身”。在博根眼里，男人就像“田地”和“斧头”，可以大面积地“播种”，也可以以同一种方式对待不同的女人。这是她无法想象的。女人的爱是唯一的，是急切的，但也可能是虚无的。她们在盲目爱着的同时，可能并不明白自己爱着的究竟是什么。

题图选的是美国画家爱德华·霍珀的作品《summer time》，一个女人站在门前，屋外的阳光明亮，压低了她的帽檐。她似乎在眺望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在走下台阶的那一刻有一些犹疑不决。博根《女人》最后一句深有意味，“很可能，在她们将生活带进她们的门槛之前，她们本应对她视而不见。”在自我约束、犹疑、抗拒和渴望中，女人终要将生活领进家门。可在那之前，还是尽量对生活视而不见吧。

霍珀画中的女人大多是孤独的，那些孤身一人在无人餐厅喝咖啡的女人、独身旅行的女人、坐在单人床上发呆的女人，让我想起很多单身的女性。她们可能犹豫着要不要推开或抓住一个男人伸出的手，她们可能徘徊不定，考虑着要不要跨过去进入充满烟火气的家庭生活。但在大部分时刻，她们独立、自由、坚强，像一个女人那样活着，自尊自爱，活得勇敢、洒脱。

我作为一个男人，其实蛮讨厌铺天盖地的“女神”这种词，浮夸、虚荣、假，充满男人的谎言与女人的自欺。女人就是女人，她们需要的是平等、自由与独立，而不是一个虚空的谎言和男人的腆颜逢迎。对于那些喊你们为“女神”的男人，请不要将他们当做朋友。

女人节快乐，晚安。

荐诗 / 李小建（微信号：lixiaojianda）

2016/0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