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祷辞

钟塔下的回声，小巷里
的脚步，把落叶
筛选得稀少的风。

蛛网的宝石匠，丰饶秋天
的鉴赏家，挥刃
收割天空的闪电。

小门的看守者，进出舞台的
编舞人，深夜
在电缆中旅行的耳语者。

勾引家，治愈者，神衹或者小偷，
我很快将要和你相见——
在雨的荫蔽中，

在那让落日暗淡的短暂紫色中——
但在此之前我会用祈祷守护他
就像大山守护它的矿脉

就像厉隼守护它不会飞翔的孩子。

作者 / [美国] 达娜·乔依亚
翻译 / 光诸

Prayer

Echo of the clocktower, footstep
in the alleyway, sweep
of the wind sifting the leaves.

Jeweller of the spiderweb, connoisseur
of autumn’s opulence, blade of lightning
harvesting the sky.

Keeper of the small gate, choreographer
of entrances and exits, midnight
whisper traveling the wires.

Seducer, healer, deity or thief,
I will see you soon enough—
in the shadow of the rainfall,

in the brief violet darkening a sunset—
but until then I pray watch over him
as a mountain guards its covert ore

and the harsh falcon its flightless young.

DANA GIOIA

这是一首看到就想要翻译出来的诗，因为它看起来语言和很讲究，很像我小时候看的“纯抒情诗”。现在英语诗歌大多数叙事色彩太浓，就像分行的小说，看到一首这么抒情的，感觉就像呼吸到了春雨后的空气。

这首诗描写了一位女性在等待着爱人到来时的心情。前面用了很多比喻，最后揭示出这些比喻都是在比喻对自己的爱人的感受。虽然开头有些莫名其妙，但因为富于画面感和节奏感，读者也愿意把它当作“抽象拼贴”欣赏和接受。在最后揭示这些比喻的本体之后，还可以再回头欣赏一遍这首诗，我们会通过自己的感受理解每个比喻所体现的意味。我们可以发现这个爱人让人感到有时非常私密（小巷里的脚步），有时相当卑微（小门的看守者，进出舞台的编舞人），但有时却有震撼的能力（挥刃收割天空的闪电），但诗中的主人公却始终如一地以最肃穆和坚定的心情等着他的出现，就像大山守护它的矿脉，就像厉隼守护它不会飞翔的孩子。

关于本诗的作者，有两点出乎意料的地方。第一，这个“达娜·乔依亚”是一个男性诗人。他的原名叫“迈克尔·达娜·乔依亚”（Michael Dana Gioia），自己取中名和姓作为笔名。翻译的时候颇费了一翻踌躇，“Dana”翻译成“达娜”好，还是“达纳”好呢？最终我决定翻成“达娜”，因为“Dana”百分百是个女名，而男性取一个女性色彩的笔名并不少见，“拇姬”就是一个最知名的例子，更何况达娜先生写的诗还相当女性化。

第二，这个达娜先生在辞职成为全职诗人之前，曾经是食品巨头“通用食品”（General Foods，现卡夫合并）的市场部副经理，而且干得还不错，曾经扭转了主打产品“Jell-O”的销售颓势。

达娜先生用左手打理商业的事情，右手写诗，在1977年到1992年在“通用食品”供职时，他逐渐在美国诗坛打出一片天地。在辞职做专业诗人之前的1991年，达娜先生曾经做过一次著名的演讲《诗歌何为？》（Can Poetry Matter?），在演讲中他批评了美国“诗歌学阀化”的倾向，他说：

“自愿读严肃的现代诗的人大多数是诗人，想要成为诗人的人，以及少数评论家。除此之外，还有稍大的一个不自愿的，不断轮换的读诗群体，他们主要是学生，因为分配的学业任务而不得不读现代诗。以社会学的角度看，很明显‘诗歌亚文化’的多数成员都是为了佣金而读诗的：多数成名的诗人和评论家都在为大型教育机构工作。在20世纪下半叶，文学的波希米亚已经被学院的布尔乔亚所代替。”

嗯，解决方案一是诗人要成为达娜先生这样的商业精英，二是多一些“读首诗再睡觉”这样的新兴社会组织形式。

荐诗 / 光诸（微信号：ghostinthezoo）
2016/09/12

题图 / Dario Tor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