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全部往日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属于谁。
我是他们中间的哪一个？
是那个写过一些拉丁六韵步诗句
已被岁月抹去的日内瓦少年？
是那个在父亲的书房里
寻找地图的精确曲度
和凶猛的虎豹形状
耽于幻想的孩子？
还是那个推开房门的孩子？
屋里一个人即将死去，
孩子在大白天
吻了那人临终的脸。
我是那些今非昔比的人，
我是黄昏时分那些迷惘的人。

作者 / [阿根廷]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翻译 / 王永年

All Our Yesterdays

Quiero saber de quién es mi pasado.
¿De cuál de los que fui?¿Del ginebrino
que trazó algún hexámetro latino
que los lustrales años han borrado?
¿Es de aquel niño que buscó en la entera
biblioteca del padre las puntuales
curvaturas del mapa y las ferales
formas que son el tigre y la pantera?
¿O de aquel otro que empujó una puerta
detrás de la que un hombre se moría
para siempre,y besó en el blanco día
la cara que se va y la cara muerta?
Soy los que ya no son. Inútilmente
soy en la tarde esa perdida gente.

Jorge Luis Borges
我究竟是谁？这问题猛然一听似乎有些“疯狂”，然而我们或多或少都这样扪心自问过，尤其是在回首时蓦然发现，当下的自己与过去的模样已有了巨大改变。

这首诗就以从这样的困惑开始。诗人回忆三个人生片段，追问逝去的时光是否还属于自己，思索自己和那过去的孩子有着怎样的联系。即便我们知道，当下生命包含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但又可悲地发现，和过去除了追思之外好像没了更深的勾连。

人的一生不断变化，无法阻止，又难以预知，因而恐惧。而在这一切的变化中，死亡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人们对于死所能带来的所知甚少。由于这种变化，人不自觉地认为，恒久不变的事物或状态似乎更珍贵。

渴求坚定，渴求永恒，渴求纯真如初，然而我们终究今昔相异，是多个模样。我们只能不断徘徊，在黄昏，在白天和黑夜之间，在生与死的中途一次次走失，一次次迷惘。

荐诗 / 冬至
2017/06/14

题图 / Charles Black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