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黎明渲染着蓝色水墨
雾的宣纸上,冬天的树
宛如一幅植物素描图——
记忆生长,一轮复一轮,
岁岁年年的婚育。
毋需堕胎,从不下贱,
比女人更真,
她们竟能如此轻易地孕育果实!
品尝着自由无根的风,
深植于沧海桑田。
肋生双翼,幻想来世
但此生,她们命定是少女蕾达。
哦,绿叶与果实的母亲,
谁是曾失去过挚爱骨肉的人?
一切抚慰归于徒劳,空留斑鸠的暗影,仍在枯燥啼鸣。
作者 / [美国] 西尔维娅·普拉斯
翻译 / 朱语迟
The wet dawn inks are doing their blue dissolve.
On their blotter of fog the trees
Seem a botanical drawing —
Memories growing, ring on ring,
A series of weddings.
Knowing neither abortions nor bitchery,
Truer than women,
They seed so effortlessly!
Tasting the winds, that are footless,
Waist-deep in history —
Full of wings, otherworldliness.
In this, they are Ledas.
O mother of leaves and sweetness
Who are these pietàs?
The shadows of ringdoves chanting, but chasing nothing.
Sylvia Plath
翻译这首诗的时候,澳大利亚正是初冬。落叶凋零,寒风凌冽,清晨时出门时觉得灵魂都打了一个喷嚏。这时候,读到了这首诗,几乎马上就被她带入了诗中描述的世界。
诗的开头仿佛一幅水墨画,勾勒出影影绰绰的冬树。树木年轮,环环相套(ring on ring),仿佛一个个结婚戒指,昭示着一岁一枯荣的命运。她们单纯地生长着,纯粹地开花结果,坦然地享受着风的吹拂,安静地将树根越扎越深。
她们的无知是一种有罪的幸运,使世间的女人忌妒。然而,即使这样,她们仍不能摆脱如少女蕾达一样被摆布的命运(少女蕾达被变身成为天鹅的宙斯侵犯而受孕),想要彻底自由纵情翱翔的梦想,只能期待在另一个世界里得到实现。
当冬天降临,她们曾孕育的树叶与果实离开枝头,苍茫的天地间只有她们孑然的站立。如同圣母怀抱着死去的耶稣,她们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斑鸠在机械地啼叫,这种悲恸无法消弭,更加残酷的是,当明年春暖花开时,这种注定失去的命运又会重新上演。
普拉斯经历过纯洁的爱情,拥有过幸福的家庭,却遭到了丈夫的背叛,家庭的离散。她多次自杀未遂,终于在31岁那年的冬天成功,那时,隔壁房间她的一双儿女正在酣睡。可以说普拉斯的一生都是处在精神的折磨中,幸福是短暂,而痛苦是永恒。
同为女人,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对这首诗的共鸣。为何女人要有生育的功能?为什么又常常骨肉分离?为什么有时当生育违背我们的意愿,却被迫接受这一切?为什么心之所向的自由往往受肉身的拖累?这些问题是我们始终无法摆脱的关于性别关于自身的思考。每个女人对待这些问题,或许答案不尽相同,但只有当开始尝试回答时,她才会变得完整。
荐诗 / 朱语迟
2015/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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