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没有你。也就是这样。
岁月自有稳步向前，依着
仁慈的，并不吸引着谁的路线。

我已经，像个熟练的学士，
捡拾残片于一处，用往日猜想
奠定痛苦的真实排序；

只有这样才合适，以贫乏的技艺
找出价值，就像重现的旧事里：
失传已久的特定词和别离寄语。

作者 / [英国] 杰弗里·希尔
翻译 / 照朗

Ten Years Without You. For So It Happens.

Ten years without you. For so it happens.
Days make their steady progress, a routine
That Is merciful and attracts nobody.

Already, like a disciplined scholar,
I piece fragments together, past conjecture
Establishing true sequence of pain;

For so it is proper to find value
In a bleak skill, as in the thing restored:
The long-lost words of choice and valediction

Geoffrey Hill

是情诗，又不完全是。毕竟，已经“十年没有你”，“情”又何在？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那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仁慈”吗？在当年，也许是的。它让我们暂时忘却痛苦，忘却诀别与选择的纠缠。可是，麻木不仁的日子，又有谁愿意过呢？抛弃了痛苦，并不等于可以快乐，因为让我们痛苦的症结仍在。抛弃了痛苦，亦抛弃了一个幸福的可能。

然而，生活常常不允许我们争辩。个人的选择，在现实面前，恰如汪洋里的一片孤舟。没有挣扎吗？没有用尽一切努力吗？但一切似乎早有定数。因为就是这样。因为就这样发生了。可以决定，向左还是向右，却决定不了阳光还是波涛。问题是，即便能够决定，又怎样呢？我们无非都在等待，小船被大海吞没的那个日子。一切的一切，到最后，都不可避免地沦为无价值，无意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谁也不会知道。谁知不知道，亦是无所谓了。不过是宇宙间的一粒尘埃，不过是曾经漂浮的一个断片。

在这样巨大的无意义面前，痛苦也是珍贵的。它用倔强的姿态，验证我们的存在，像荒漠里的枯树，朝天空伸出的手。起码是诗意，是生命。

诗人从生命的痛苦出发，最后与生命的痛苦和解。没错，我们有太多无望的本领。可是，就这样来寻找一点儿价值，一点儿意义，又有什么错呢？不是正该这样吗？不然，又能怎样呢？

在电影《Garden State》里，主人公Andrew一再体验人生的各种荒谬。最后，他被朋友带到一个神秘的地方。这里本是采石场，却不小心挖出一个深谷，据说，是深到没有底的。他们探访的人就住在采石场里，负责看守这个深谷，时而自己下去探险。Andrew有所感悟，临别时对看守人说：“Good luck exploring the infinite abyss!” （祝你探索无底谷好运！）

没错。如果人生是无底的深渊，我们仍要探索。并且，祝自己好运。

荐诗 / 艾兰（微信公众号：艾兰的每日一语）
2014/11/30

题图 /Stefan Zsaitsi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