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
化身为一望无际的远景,
化成面前的光漠的平原,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哪条路、哪道水,没有关联,
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
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
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
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
我们随着风吹,随着水流,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化成蹊径上行人的生命。
作者 / 冯至
冯至的十四行诗里面,有七八首是用“我们”这样的人称,让人感到亲切,也让人禁不住去想,“我们”是“我”和谁?朋友,爱人,“我”和“我”的灵魂,或者是指我们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件事物。“我们”比起“我”来,一下子丰富了许多,生活化了许多。
我们和这个世界的万物共生共长。
当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或许每个人都曾经相信,我们遇见的那些事物都能跟我对话。比如天上的云,它不断变化形状的时候,就是在和我们交谈。比如上学路上遇见的一条小蛇,傍晚落到我们肩上的萤火虫,在我们窗外闪烁的一颗星星。。。。。。
当我们学会用理性去看这个世界,知道世界万物是相互关联的,只是我们永远不能确切地说出,万物之间,万物和我们之间会有哪种神秘的联系。。。。。。
2010年我常去承德出差,坐长途汽车。大山就跟着长途汽车,画起伏的曲线,几小时不断。不禁想,这曲线的每一段都是独特的,还是趁人不注意,把画过的又复制几遍?也许大处的重复已将细节的不同掩盖;淹没在大山怀抱里的村庄,有时候就近在马路边,也有小卖部,修车铺,理发店,最常见的房屋也是白瓷砖淡蓝色玻璃,和平原的农村一样。细节的相似几乎掩盖大环境的迥异。我坐在车上也曾出神的想:从这最普通的村子的最普通的一户,会不会蹦蹦跳跳走出另一个我,她的际遇又会是怎样?
我常想,汉字有通假字、形近字,人也可以如此类比。和我们同名的就是我们的通假部分,和我们长得像的就是我们的形近部分。我的通假部分里面,最牛的曾经是证监会纪委书记;我的形近部分里面,大明星比比皆是。其中最像的一个,同学把她的照片发到校友录,没人认为不是我。在她的年代,她(和她演的角色)身上有许多真善美的闪光(或者是人们在她身上投射的期望),因此,我愿意相信我和她之间的确有联系系。曾经花了两个夏天,找她的老照片上的一条白裙子,还真的找到一条很像的,那是我最爱的一条裙子,后来在某个雨天,和一个手提袋一起落在了出租车上。仿佛我和她的联系就此断绝,一个时代就此终结。
我们失去或远离的亲人,或许会以另外的面目,来跟我们重新相遇。2009年曾在街上遇到一个人,和父亲年轻时的一张照片像极了,走过很远之后,忽然后悔没敢跟他说话。新认识的某人,笑起来很像我的一位堂兄,初见时就感到很亲切。
据说,在十万人中,会有一个人跟你各方面都非常契合(完全的理解和接纳),在北京,这个数字会缩减到四万。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真是基于科学、严谨的统计,只是为这种可能性感到兴奋。在世界的大网中,我们每个人都不孤独。
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见面,但是通过《读首诗再睡觉》这个平台,我们在对话。希望我们的诗,我们的文字,能化成你睡前的一刻平静,一次回想,化成你梦中的一刻纾解,一个微笑。晚安。
荐诗 / flowershe
2013 / 03 /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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