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Stephan Dybus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他们管它叫做螺丝

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失业的订单
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

我咽下奔波，咽下流离失所
咽下人行天桥，咽下长满水锈的生活

我再咽不下了
所有我曾经咽下的现在都从喉咙汹涌而出

在祖国的领土上铺成一首
长长的诗

作者 / 许立志
选自 《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我的诗篇>六人诗选》

一百多年前，“五一节”（May Day）诞生于“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而明天又要上班了，所以，推荐这样一首“打工诗歌”来作为对劳动节假期的告别。

2017年，纪录片《我的诗篇》上映，集中呈现了十几年来，中国“打工诗人”的创作与生命。在纺织车间，在矿井工地，在电子元件流水线，有众多的“许立志”以诗歌为志业。作为底层劳动者群像的一员，他们要“咽下”、要承受透支的打工日常；而作为“再咽不下了”的诗人，他们将诗歌作为唯一有效的抵抗。2014年，许立志从富士康厂楼一跃而下，显然以极端的形式，象征着这种诗歌的抵抗：“所有曾经咽下的”，现在都从喉咙、从肉身汹涌而出。

随着资本逻辑、消费主义、娱乐文化的膨胀，真正的底层劳动者，正被日益驱逐至失语的边缘。毛尖在最近的一场演讲中指出，上个世纪，左翼电影把清白的良心还给了底层，现在影视剧却把心机与穷人链接。在人人自嘲“打工人”的时代，又有多少人仍能想象，百年前世界革命与红色风暴中，那些源自无产阶级的铮铮歌唱。感谢这些当代的“打工诗人”，至少，他们将底层的声音，重返公共文化空间，刺进社会问题的神经。

在有些网络流传的版本中，最后一句写作“可耻的诗”。直面可耻，与默默蓄力，各自代表了一种力量。

此刻正奔波在返程路上、即将返工的劳动者们，让我们共读这枚“铁做的月亮”，它照拂并提醒着我们：谁才是铺成祖国的那一首首“长长的诗”。

荐诗 / 曲木南

第2977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