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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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Daichi Takagi

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作者 / [唐朝]李商隐
选自 《玉溪生诗集笺注》

大中年间,李商隐年已不惑,任职于巴蜀梓州幕府,时逢夜雨,思念远人,便写下这首缠绵精妙的《夜雨寄北》。说它精妙,是因为诗中呈现出奇妙的时空回环:此时想象未来,未来回忆此时,这是时间的呼应;巴山想象彼处,彼处回忆巴山,这是空间的唱和。一种沉郁的情感连绵不绝,又自然,又工巧。

君问归期,我却宕开一笔,说巴山夜雨;憧憬未来,我再宕开一笔,又说巴山夜雨。短短一首二十八字的七绝,“巴山夜雨”四字却不厌其烦地出现两次,一次是此时此心,一次是彼时彼心,非但不使人觉得重复,反而有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意趣。

所谓巴山夜雨,并不只是景气的描绘。巴山,正是那个遥远的我;夜雨,正是我连绵的心事;涨秋池,则是我的思念之心慢慢涨溢,多得都快要盛不下了。将来彼此见面之时,怎么能不说一说“那年的巴山夜雨”呢?话虽如此,说的其实却不是雨,而是苦闷无助的心情和难以打破的困境。

别离久了,最渴念的事就会时时浮在心头,正所谓念由心而生,景为情所设。李白会写“何由一相见,灭烛解罗衣”,大概是因为他所感受的离别还算不上很苦闷,甚至还带有一点浪漫的味道;杜甫会写“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恐怕是他的离别并不是那么漫长,相逢一落泪也堪堪可以化解;而李商隐的这场离别却总是无穷无尽,他能看到的只有连绵不绝的巴山夜雨,有朝一日相逢之时,竟也仿佛无从谈起,需要彻夜沉吟的尽烛相对才行。

在入蜀的路上,李商隐便有回归的种种打算,那时他只是颇有盼念地想着“生归话辛苦,别夜对凝釭”,相见之时只是安然地坐在灯下,说一说辛苦就好了,一切便完满如意。他恐怕未曾想到,这场别离竟是如此连绵而漫长,仿佛一场永远没有穷尽的巴山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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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8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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