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月亮那样

像年轮生长那样
这个静寂的夜里
月亮也在生长
如同月亮一样孤单的爱情
让整个胸膛膨胀
又如年轮
伸展绽放

作者 / 尹东柱
翻译 / 全勇先  全明兰
选自 《数星星的夜》，凤凰联动出品

달같이

연륜이 자라듯이
달이 자라는 고요한 밤에
달같이 외로운 사랑이
가슴 하나 삐근히
연륜처럼 피어나간다.

1939. 9월.

我很早就听说过尹东柱这个名字，这本《数星星的夜》是我第一次完整的读完他的一本诗集。

在网上一直有关于尹东柱国籍的争论，因为尹东柱虽出生吉林，却始终用朝鲜语写诗。而在我看来这种争论是毫无必要的，因为一个诗人他的真正国籍其实就是人类心灵的高度，就像布罗茨基形容曼德尔施塔姆那样，都是“文明的孩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好诗人的标准，而我心目中好诗人的标准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读完一本诗集之后，是否能够在脑海里建立起来一个血肉丰满的诗人形象。这本《数星星的夜》可贵之处在于，每一首诗都能建立起来一个诗人形象，而所有的诗都是在对诗人形象的不断加强，这也加强了我对于这样一个诗人的信任。

这首《像月亮那样》是一首“圆形”的诗。它的独特之处在于，不仅它的题目是“圆”的，整体气质是“圆”的，就连每句诗也都是“圆”的。

先看第一句，“像年轮生长那样”，大家都知道，通过一棵树的年轮可以看出一棵树的年龄。“年轮的生长”是一种向周围扩散式的生长，而这种“生长”的运动轨迹就是圆形的。

再看后两句，“在这个静寂的夜里 月亮也在生长”。诗人在这里用“静寂”来形容“夜”，本身“静寂”一词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圆”形的词，因为“圆”自带一种能动则不动的感觉，与“静寂”十分匹配。“月亮也在生长”，就很像是“月亮”作为一个小的“圆”在一个更大的“圆”——“静寂”之中在运动。

再往下看，“如同月亮一样孤单的爱情/让整个胸膛膨胀”。在这里，诗人用“月亮”这样一个“圆形”的词来形容“爱情”，也说明这样的爱情同样也是“圆形”的，这种“圆”能“让整个胸膛膨胀”。

“胸膛”作为人体的一个器官，本身就有“圆”的特质，这像“月亮一样孤单的爱情”，使得“胸膛”的“圆”更加突出。

其中“孤单”一词和“爱情”之间，也形成了某种悖论似的张力。在中国，“明月”总是和“相思”联系在一起的。“相思”和“孤单”或许还能对应上，但是“爱情”和“孤单”无论是在词语本身的层面上，还是词的文化层面上看，都并不完全契合，而这种“不契合”在这句诗里，既消解了原有的“圆”，又在诗意的层面上，重构了一个新的，带有悖论色彩的“圆”。我愿意把它称为“一个人的圆满”。

最后两句诗，“又如年轮/伸展绽放”，在这里，诗又回到了“年轮”，也就意味着这首诗的轨迹从“年轮”开始到“年轮”结束，诗的运动过程本身也是一个“圆”。

诗的最后一句“伸展绽放”是这首诗的点睛之笔，因为用“绽放”一词通常是用来形容花朵的，在这里来形容“年轮”、“月亮”和“爱情”，为这原本调子是“静寂”的诗，提供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力，这让这首诗的“圆”有了一种加速度，使其充满了“爱情”的能量，不至于单调。

读睡之前也曾推送过尹东柱的诗，点击如下链接可以阅读之前的推送：

志向高远的狗，驱逐我去另一个故乡

妈妈，我给每一颗星星都起了美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