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到底为了什么，四月，你要再次光临？
美不是足够的理由。
我心知肚明。
阳光暖暖地照在我的脖子上
当我观察光晕的芒刺。
大地的气味让人喜欢。
但它意味着什么？
不但在地下
人类的大脑正在被蛆虫啃噬。
生命本身
也只是虚无，
一个空杯子，一段没有铺地毯的楼梯。
所以年复一年，没有足够的理由，你走下山坡
四月
像一个白痴一样到来，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抛撒鲜花。

作者 / [美国]埃德娜·圣·文森特·米莱
翻译 / 光诸

Spring 

To what purpose, April, do you return again?
Beauty is not enough.
You can no longer quiet me with the redness
Of little leaves opening stickily.
I know what I know.
The sun is hot on my neck as I observe
The spikes of the crocus.
The smell of the earth is good.
It is apparent that there is no death.
But what does that signify?
Not only under ground are the brains of men
Eaten by maggots.
Life in itself
Is nothing,
An empty cup, a flight of uncarpeted stairs.
It is not enough that yearly, down this hill,
April
Comes like an idiot, babbling and strewing flowers.

Edna St. Vincent Millay

最近大家都在谈论AI的话题，我虽然对技术进步的敏感性相当差，但也开始用ChatGPT写信，每每被它的语言能力和“情商”所震惊。

但是我仍然坚信，人类的写作是不可替代的。

这是因为在已有的语法和逻辑之外，超越一切排列组合的规律，人类写作者写出的作品可以同读者产生一种只有人类才能理解的“化学反应”。

当然，用机器的标准，用AI来评价，恐怕并不能发现优秀的文学作品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要记住，在可预见的将来，人类需要的资源——包括物质奖励，也包括肯定和赞美——都还是只能从人类那里获得。

既然如此，我们并不用担心人们会停止创作文学作品，追求那种只有人和人之间才会产生的“化学反应”。

今天介绍的这首诗就是看似平常，但是充满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这首诗表面上看起来重复了诗歌中常见的“人生苦短”，“万事皆空”，但是它却又有着某种不同的东西。

首先，你可以看出作者很享受四月，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为四月的到来找“理由”？虽然作者没说，但我们可以知道这是作者某种心态的表现。

而最后一句既突兀又显得“没有真正结尾”，或者说是一个“秃尾巴”，又给了这首诗一种“开放性”，它仿佛是一块拼图，虽然另一块拼图才能完整。

另一块拼图是什么？自然是作者本人了。也就是说，这首简单的诗其实是一个复杂的毛线团，或者镜子里的长廊，它既写了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又写了作者本人，以及作者本人想要告诉读者，却没有直说的话。

本诗的作者米莱我们以前介绍过，她是美国女性解放，和性解放的先驱者之一，留下了无数风流故事。

她恋爱快，分手也快，美丽和多变是她人生的两个关键词。

好吧，虽然政治不太正确，但我承认人的外貌和他/她的作品有内在联系——一个美人在美好的四月慨叹人生只是虚无，春光就像傻子，人们可能会原谅她的矫情，也不会指责她扫兴，而是把它看作四月的又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