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祖母
那个夏天落在一车阳光里
溅出沿途野菊,鼓着小腮帮
看我们远去
加大油门,没有谁
再提起她了,地面的风裹起碎石
我看见公路上游着骨灰的薄光
父亲抱着我的肩膀,指点我
辨认大豆的叶子,停车时
我摸到它们的眼泪,还很小
很硬,鼓在狭长的绿眼角里
成群的粉蝶拐弯抹角,也有一只
搂住草杆,尽量贴紧发抖的翅膀
哦,我认出了她的老年斑,这些
她咒骂过的斑点,我走近一步
她的脸就折叠着飞开了
父亲从玉米地里弯腰出来,已经
埋好了,他说,再过些日子
会有粗根筑一座碉堡给她
回去的时候,也是野菊引路
一只兜风的金龟子在挡风玻璃上撞死
父亲抱着我,谁都不再提起她了
作者 / 曹疏影
我始终觉得举重若轻并不是一门技术,而是一种气质。造型谁不会拗呢,可是拗出来的造型多少都会有点假。曹疏影或许就是个带有这种气质的诗人,即使面对死亡这么严肃而重大的话题,都一样轻,你看,连笔名都这么淡。
人们之所以这么着迷于死后与来生的种种,多半是因为这辈子过得有点亏,尤其是我们的父辈、祖辈,总是活得不够自私。我谨慎而自律的母亲曾经说过:下辈子我想托生个傻子,见谁打谁。
死后到底会变成什么呢?灵魂那么轻,总不会变成骆驼河马之类,蝴蝶好像真的不错,花花绿绿、没心没肺的样子,看上去那么轻灵快乐,连做爱的时候都在跳舞;粉蝶就更好了,农业大害虫,见啥吃啥,简直就是动物界的傻子。
还有鱼,一天到晚都在游泳,恣得哟,有一个美丽的谣言,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永远好奇,永远年轻;还有各种鸟,苍鹰啊,海鸥啊,大雁啊,天鹅啊,能飞多好啊……聋哑人死后可以变成百灵或者夜莺,尽情唱,觉得自己不够漂亮的人,可以变成孔雀,公的。早夭的婴孩,就变成猫吧,有九条命。
至于我死去的祖母……唉,奶奶,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荐诗 / 某四
201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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