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的金雪人裹不出窗中景

金熙源《雪景的早晨》

小游仙诗

金雪,长窗,落镜
树叶举以树叶之重
不若轻,不落于一场选举或称颂
万众的背景中,退进桥梁
过岸人擦金雪,栏杆分明闪动
雪之重,树叶举以这树叶
之重

而背景一路摇闪、扩生,长窗内遍是
镜面光耀其深重,金雪人短吁着靠近
裹不出窗中景,桥梁上举步,遇花果冷硬

作者 / 曹疏影

 

“游仙诗”是兴盛于魏晋时期的诗歌主题与类型,内容不外求仙慕道及针砭时弊之类。“游仙诗”分大小也是古人发明。今人写游仙诗又会作怎样的寄托,这或许可以从曹疏影的写作中探析一二。

“游仙”字面之意提示了诗人的主体姿态:游历的状态和对“仙界”的想像。一方面,现代大都会(尤其是诗人曹疏影所生活的香港)中生活的个人会有一种无根之感,都市的光怪陆离也让人目不暇给,让人陷入一种不自觉的漫游状态;另一方面,诗人生活中的三个主要城市(出生地哈尔滨,求学地北京,以及现在的生活城市香港)也决定着她的现代游历者身份。无论是游历者的过客身份,还是对都市迷幻景象的观览意识,这些都意味着诗人必须把它们处理为自己感受中的现实。

写现实不一定就是写自己的生活或如实地把实物世界描摹一番。显然,“金雪”的意象来自诗人的记忆,那是对故乡哈尔滨的曲折怀念(而非怀旧),但“雪”为“金”者,则是恍惚于大都会香港的迷离景观。你可以说,那是夜景中的灯光,也可以理解为建筑物或广告媒介制造出的效果。“金雪”、“长窗”、“落镜”貌似写实景,却如在幻境之中。树叶仿佛有了重量,举着自己不落。或许可以理解为南方的冬天不冷亦无落叶之景之故。相比而言,“选举”、“称颂”之类的大词也是重的,是实景中的重。

古代“游仙诗”有个特点,即不出现“我”,尽管诗中内容肯定涉及诗人视角。曹疏影此诗亦然。不说“我”,而以“过岸人”、“金雪人”代之,提示了过客和虚境之意,或竟恍惚于“我”和“万众”!而诗的内涵落实在一个“重”字上。中国古代道家之仙境者,亦如同西方宗教中的天堂,万物有金光,也飘飘然失重,但曹疏影诗中的游仙之境是反讽的,它不仅“重”,而且是“深重”;人不但如树叶举树叶之重,而且也要承受“举步”之重,就连这仙境中的花果也是“冷硬”的。这便是诗人对现实最深切的感受。

疏影到了香港之后,诗歌写作面貌有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是,节奏短促了,用词更精简了,诗的意境也倾向于冷峻、萧瑟。这大概是都会中孤独个人自觉抵抗之结果。疏影说,因为在香港工作非常忙,每天朝九晚五,写诗都是在乘坐地铁时,边听着音乐,边在手机上写。或许,这种写作方式和生活的状态决定着她现在的诗歌风格,也提示着诗歌对她也是对我们所有人的重要性。

荐诗 / 周瓒
2013/12/24

 

题图/金熙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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