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瞳仁离照片上的夏天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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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照片

那美丽的小姑娘如今成了一张
彩色照片,她站在二王庙前
脚下是川西平原的尽头
山脉使平原在此哮喘不已
人生在此另开篇章

她右臂紧挽同伴,身后的庙门通过照片
向我打开,她在这张很好的纸上
找到了旅伴,我的鼻子酸酸的
等着她胸前的黄角兰飘出香味

我的瞳仁离照片上的夏天很近
天气很好,斑驳树枝下
这绿衣姑娘依靠另一个男子
支撑着我手指的颤动

秋天的一个下午
我手拿这张照片在邮局门前伫立
她在我的手里站了个钟点,他脑子模糊
她的旅伴在旁边等她一同离去。

作者 / 李亚伟
选自 / 《非非》1986年5月卷

 

如何观看一张照片?罗兰·巴尔特(Roland Barthes)在《明室》中提供了两条路径:“知面”(Studium,又译作“意趣”)和“刺点”(Punctum)。前者有点类似于归纳“中心思想”,后者则更为私密,是指一张照片真正刺痛你的那个局部要素。以詹姆斯·范德齐(James Van der Zee)1926年拍摄的美国黑人全家福为例,讨论其“知面”多半绕不过种族问题,而“刺点”,或许是照片中妇人穿的带袢儿皮鞋,只因它酷似观者母亲或恋人的款式。

那么,对诗人而言,什么是这张旅游照片的“刺点”?或许是那绿衣姑娘胸前的黄角兰,它让诗人手指颤动,鼻子酸酸,眼睛也变得燥热,如同照片中的夏天。一张照片的“刺点”,好比一首诗的“诗眼”。

然而,还存在着另一种“刺点”。1865年,年轻的刘易斯·佩恩试图行刺美国国务卿W.H.西沃德。在等待被施绞刑时,亚历山大·加德纳(Alexander Gardner)在牢房里给他拍了一张肖像照。这张帅气的照片,给了罗兰·巴尔特一个关于时间的“刺点”:将要死的(拍照片时),已经死了(看照片时)。

当诗人手拿旅游照片伫立在邮局门前时,同样的“时间刺点”刺伤了他:那个将要和旅伴一同离去的拍照姑娘,已经离去了。

荐诗 / 曲木南
2015/06/30

题图 / 北京银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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