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本一
银杏、杨木、针栎、香枫、百合树:
我们滋长的情感像叶子
活在自己的形状里。
在高大的挪威枫边缘,你有没有感觉到
浓浓的忧伤的轮廓?
你是否因为橙色火焰
在北美山茱萸卷起的花瓣上燃烧而退缩?
我从空中看到过树木被砍伐的岛屿,
都有碎石小路,交错如网,
我感到片刻纯粹的愤怒,山杨般金黄。
我曾看到沙丘鹤漫步旷野,
鹤群中一只白鹤在鸣叫。
我曾行走于那些
无名叶子的边缘,
这里空气潮湿,寒光凛冽。
我感觉到别人想到,却没有说出的东西,
我熟知一棵糖枫叶脉里的欣喜,
我正活在一片新叶的边缘。
作者 / [美国] 施家彰
翻译 / 陈维
译本二
银杏,杨树,针栎,香枫,鹅掌楸:
我们的情绪像叶子生长
按照我们滋养的形状
你是否感觉到忧伤沿着一棵高大的挪威枫
的边缘伸展出轮廓?
你是否曾在橙色的闪光
烧焦一株山茱萸卷曲的线条时畏缩?
我曾在空中看到被砍伐的岛屿,
每一个都有砂石路形成枝杈网络,
还有某个时刻感到纯粹的愤怒,山杨黄。
我看见沙丘鹤在开阔之地移动,
鹤群中唯有一只白色的高声鸣叫。
我也曾在无名的叶子边缘旅行,
此处
空气潮湿,光芒冷酷。
我感知别人未曾说出口的想法,
我知道一棵糖枫叶脉里的喜悦,
我活在一片新叶的边上。
作者 / [美国] 施家彰
翻译 / 肖蕊
Ginkgo, cottonwood, pin oak, sweet gum, tulip tree:
our emotions resemble leaves and alive
to their shapes we are nourished.
Have you felt the expanse and contours of grief
along the edges of a big Norway maple?
Have you winced at the orange flare
searing the curves of a curling dogwood?
I have seen from the air logged islands,
each with a network of branching gravel roads,
and felt a moment of pure anger, aspen gold.
I have seen sandhill cranes moving in an open field,
a single white whooping crane in the flock.
And I have traveled along the contours
of leaves that have no name. Here
where the air is wet and the light is cool,
I feel what others are thinking and do not speak,
I know pleasure in the veins of a sugar maple,
I am living at the edge of a new leaf.
Arthur Sze
秋天来了,又可以看到杨树叶变黄,在阳光下欢快地拍着手掌,在秋风中招摇。想想那些树叶,好像每种都在传递一种情绪,忧郁症患者看到的是绝望,幸福的人看到的是欣喜。我们的情感像叶子,有那么多种形状,而且你越沉迷于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就会越滋长。这首诗歌提到了忧伤、退缩、愤怒和欣喜。
一叶知心?其实,我们也可以认为这是一首关于环保的诗歌,表达了诗人对树木砍伐的愤恨。但是,诗人其实最主要是在讲情感Emotions,而且各种情感被那些树叶的颜色和形状具体化了,比如说愤怒,就像秋日山杨锐利刺眼金黄。最后,诗人说他活在新叶的边缘,心无所依时,就依在一片新叶上吧,还有比这更虚无、更无邪、更有中国味的吗?
作者的身份很特殊,美籍第二代华人,用英语写出了唐诗的韵味。我马上联想到了崂山可乐,其实这样也可以的:有可乐的爽口,也有中草药的韵致。
荐诗 / 陈英
2014/09/13
发现这首诗的过程很有戏剧性。
首先我是从一套译诗文丛里发现这首诗的中译本,深深被这个译本打动了。怎么说呢,这个译本让人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它的翻译有许多一般译者难以企及的“独到”之处,比如:把“aspen gold”翻译为:“金在颤抖;把“the edge of a new leaf”翻译成“新叶锋利的刃”;把一只白鹤在灰色沙丘鹤群中的鸣叫翻译为因为这只鹤“由于更白而更加鹤立鸡群”;把从空中俯瞰树木被砍伐的岛屿翻译为“空气把岛屿切开”;把“百合树”翻译为“郁金香”……
是不是很匪夷所思?但是又相当的“精彩”,因为译者加进去许多个人的理解、发挥和诗人般的创造,使这首诗成为另外一首全新的诗篇。该译本如“行走在利刃边缘”般雄奇的想象,引起了我的好奇和怀疑,促使我想知道原诗的本来面目,于是先后约了我们读睡的翻译黑手陈维@耳朵朵尾巴巴 和肖蕊@刀锋薰衣草 各做了一个译本。
翻译这首诗确实需要一些植物学和动物学的知识。如果不了解,有些句子就很难翻译,勉强翻译过来也很难说通,况且这些知识的获取也不是很难,稍微负一点责任去翻译,就不会闹诸如“鹤立鸡群”的笑话。
searing the curves of a curling dogwood? 山茱萸卷曲的线条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被橙色的火焰烧焦?查资料得知,dogwood是北美一种特有的山茱萸,是美国弗吉尼亚和密苏里州的州树,四月开花,有四个单瓣儿,在十字花瓣的顶端都有类似烧焦的痕迹,这里面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搜来看。
沙丘鹤原产于加拿大的哈得逊湾,又叫棕鹤或加拿大鹤,顾名思义,沙丘鹤通体颜色为灰褐色,没有白色的。那么诗中出现的白鹤一定不是沙丘鹤,它为什么会落进这个沙丘鹤的群落,诗人又是如何发现了它,在一首充满植物学的诗中,为什么突然插入这样一只鸣叫于皋野的孤独白鹤呢?
“我们滋长的情感像叶子活在自己的形状里。”其实我们的识见又何尝不是?我们觉得自己的译本可能谈不上优秀,但足够准确简洁。不过很快我又发现了一个优秀的台湾译本,但是没找到确切的译者。请看这句:
Have you winced at the orange flare
searing the curves of a curling dogwood?
它的翻译是:
你是否曾因那橘色的火焰而惊搐
它燃皱了一株蜷曲的山茱萸的花边?
个人十分佩服,特别是“燃皱”二字,相当惊艳。
我喜欢这首诗中所有叶子们散发出来的不同气息,它们为我们的情感赋予形状和触觉。而事实上,或悲伤、或喜悦、或愤怒,情感就是人的轮廓,情感为每个人赋予形状。
荐诗 / 流马
2014/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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