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祈祷书》第二部第7首

熄灭我的双眼：我能看见你，
堵住我的双耳：我能听到你，
没有脚，我能走向你，
没有嘴，我仍能祈求你。
折断我的双臂，
我以心如手拥抱你，
终止我的心，我的脑将跳动，
若你在我脑里纵火，
我将在我的血中承载你。

作者 /[奥地利] 莱纳·玛利亚·里尔克
翻译 / 佚名

Das Stunden-Buch Ⅱ 7

Lösch mir die Augen aus: ich kann dich sehn,
wirf mir die Ohren zu: ich kann dich hören,
und ohne Füße kann ich zu dir gehn,
und ohne Mund noch kann ich dich beschwören.
Brich mir die Arme ab, ich fasse dich
mit meinem Herzen wie mit einer Hand,
halt mir das Herz zu, und mein Hirn wird schlagen,
und wirfst du in mein Hirn den Brand,
so werd ich dich auf meinem Blute tragen.

Rainer Maria Rilke

里尔克与欧洲名媛莎乐美有着一段令人津津乐道的感情，他也曾为她直接或间接地写下不少诗篇。这首充满强烈爱意的短诗据莎乐美回忆就是里尔克写给她的，后经她的建议收录到《时辰祈祷书》中。时辰祈祷书常见于十三至十六世纪，是按照每天的祈祷时刻为信徒所编纂的书。在这部诗集中，里尔克塑造的是一位离群求索的僧侣的形象。所以，这首原本献给情人的情诗就变成了一首极具宗教感的作品。

诗人假想自己的感官不断失去能力，从眼睛到耳朵到嘴，从四肢到心到脑，层层递进，最后在血液中也要承载对方。表达直接，感情浓烈。甚至可以说，这种推进显出暴烈之感，残酷而有力。一个人真的能拥有如此强劲的爱吗？我觉得，如果这首诗作为献给情人的作品，它难免显得矫情。而作为一首宗教诗，它才显现应有的力度。我并不是通过这首诗来权衡尘世之爱和神性之爱的重量，而是呈现在不同角度下审视一首诗所能带来的细微差别。

在这首诗的背景之外，我又想到文学史上其他的著名恋人们，比如叶芝和茅德冈，比如策兰和巴赫曼等。诸多美好的诗作在他们传奇般的因缘中诞生，被后人反复阅读和传颂，甚至变为了一种虚幻的文学想象。他们的爱恨被时间蒸发，早已变为了一团朦胧的迷雾，失去了原本的真实模样。偶尔当我读着他们的日记，读到他们的感情同样困于那些繁杂的日常而起起伏伏，这种感受尤其强烈。

似乎没必要美化那些爱的幻想，没必要向往那些浪漫韵事。因为爱就在你的身边真真实实，细细体味，充满各种味道。

荐诗 / 冬至
2014/05/20

题图 / Luca Gar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