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腿又走又跑,为了那行诗

ray caesar最终

需要一枝钢笔的感觉

真的,就像尿液但比尿还像黄金,
我想着那行诗我感受着它,甚至
在我的两腿中间我感受着它,
我正在写这双腿,它正在慌张地边走边跑,
跑向那门上画着一个女人的隐私房间
或者这行诗很长,太长了,我闯进男士的那间,感觉到
瞪视炽热地烧,感到它们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从下到上从外到里看我,就像在读着我就像月亮照着我,
它们此刻都拿着它们的钢笔,
它们的姿势都一样,噢,或者不一样?
它们站着,它们靠着窗户,
它们在长达三小时的沐浴里秘密地做,
它们大张旗鼓地做给其他人,它们的妻子
听到每个字,字字如黄金。你吃的东西在那里面,
早餐的黑莓在那里面,
莎士比亚和希特勒又大又肥的原子在里面。
水的声音让我需要:
大西洋,太平洋,里海,黑海。我如此强烈地感到它
因为我怀孕了,我孕育着一个小我,
这个小我就像狗腿上的泥点让它猛踢。
我感到了它的踢让我写下了最后一行。即使是现在这种事儿
还在发生。我只吃芦笋因为它们像箭头,
我因为我的目标而闻名于世。我手上几乎什么也没有,
几乎。在我的脚下是街道,在街道下面是水管。
我听到一个气泡在水管里发出声音。

作者 / [美国] 帕特丽夏·洛克伍德
翻译 / 光诸

The Feeling of Needing a Pen

Really, like a urine but even more gold,
I thought of that line and I felt it, even
between two legs I felt it, the legs I wrote
just now, a panic, a run-walk to the private
room with a picture of a woman
on the door, or else the line was long, too long,
I barged into the men’s, and felt stares burning
hard like reading or noon, felt them looking
me up and over, felt them looking me over
and down, and all the while just holding their
pens,
they do it different oh no they don’t,
they do it standing up, they do it at the window,
they do it so secret in a three-hour bath, they do it
aloud to someone else, their wife is catching
every word and every word is gold. What you eat
is in it, blackberries for breakfast are in it,
fat atoms of Shakespeare and Hitler are in it.
The sound of water makes me need to: Atlantic,
Pacific, Caspian, Black. I feel it so much because
I am pregnant, I am pregnant with a little self,
ll of its self
is that spot on a dog that causes its leg to kick.
It kicked and I felt and I wrote that last line. Even
now it’s happening. I eat only asparagus like arrows,
I am famous for my aim. I get almost none on my hands,
almost. Under my feet the streets, under the streets
the pipes. Inside the pipes a babble sound.

Patricia Lockwood

 

今天推的这首诗相当特殊,它的作者近期在美国迅速走红,被夸赞“重新激发了一代人对诗歌的兴趣”,主要原因是她很擅长利用Twitter,她的名字叫帕特丽夏·洛克伍德(Patricia Lockwood)。帕特丽夏证明了诗歌改变自己适应各种人类造出的社会环境的能力,而“读睡”在中国的走红也能够说明这一点。“读睡”能够介绍帕特丽夏,非常荣幸。

帕特丽夏·洛克伍德出生于1982年4月27日,今年32岁。这个典型的美国大妞长相甜美,如果拍她的传记片,恐怕安妮·海瑟薇和詹妮弗·劳伦斯会争着扮演她。

帕特丽夏出生在美国印第安纳州韦恩堡的一辆拖车上,她的父亲曾经是冷战时期美国核潜艇上的水手,在看过电影《驱魔人》(就是那个小女孩脑袋能转180度的片子)后皈依教会,成为了一个教士,不过他的那个教会允许结婚生子。然后呢,他就拖带着小帕特丽夏从印第安纳州到了圣路易斯、密苏里、辛辛纳拉、俄亥俄等州,总之都是公路网上的那些穷了吧叽的地方,帕特里夏一路上教会学校,最终没上大学。

根据《纽约时报》的文章,帕特丽夏21岁就结婚了,很少做过正经工作,就像普鲁斯特一样不停地写作,每天都在她床上的小桌上写作,从2004年到2011年,帕特丽夏的诗作陆续在《纽约客》、《诗歌》(Poetry)、《伦敦书评》等世界顶尖文学刊物上发表。

然后呢,在2011年,帕特丽夏加入了Twitter,就出名了。她在Twitter上写了一系列“Sext”,这个词是“Sex”和“text”的合成词,或许可以翻成“湿文”,并且是“古怪推文运动”(Weird Twitter Movement)的旗手之一,文学网站“HTML Giant”称她为“Twitter桂冠诗人”。《大西洋月刊》(Atlantic Wire)将帕特丽夏评为“史上最佳推文”之一,她是唯一曾经两度摘取这一桂冠的推文写手之一。

2012年,小出版公司“Octopus Books”出版了帕特丽夏的第一本诗集《气球吹起玩命黑》(Balloon Pop Outlaw Black)。《芝加哥论坛报》称赞她的作品有着“野蛮的智慧”。《气球吹起玩命黑》荣登《纽约客》年度荐书榜,而这本书由漫画家丽莎·哈那瓦尔特(Lisa Hanawalt)绘制的封面成为当年的文化符号之一。

2014年,大出版集团“企鹅”出版了帕特丽夏的第二本诗集《妈土爸土故土骚骚的》(Motherland Fatherland Homelandsexuals),这本书书还是用丽莎·哈那瓦尔特的绘画作品做封面。《纽约时报》的评论人Dwight Garner称赞这本书有着“难以磨灭的,梦幻一般的细节”,而《纽约时报书评》的评论人Stephen Burt更是称赞这本书“同时更愤怒,也更好玩儿,更契合于我们这个时代,也更怪趣,为大多数诗歌所不及”;而《出版人周刊》说这本书“脑力凶猛,想像力打得人浑身疼”(fiercely smart and aching with imagination);而西雅图的新闻网站“The Stranger”更是说《妈土爸土故土骚骚的》是“21世纪第一本真正值得出版的诗集”。

2013年7月,新闻时事网站AWL推出了帕特丽夏的散文诗《强奸笑话》(Rape Joke),很快被网友病毒式传播。《沙龙》(Salon)杂志说帕特丽夏的这首诗“应当能够结束关于强奸笑话的争论”;《卫报》说这首诗“偶然地重新激发了一代人对诗歌的兴趣”。“The Poetry Foundation”(这是我找到英语诗歌的地方)说《强奸笑话》是一首“世界名诗”。

《需要一枝钢笔的感觉》并不难懂,前面说过,帕特丽夏是普鲁斯特那种“不停写啊写”派别的,所以有时候灵感来了就像憋尿一样欲罢不能地想要一枝钢笔。然后诗人就开始对这种感觉进行各种比喻,铺陈各种意象。诗人就像一个“拉美式”足球前锋,巧妙地改变着语言的方向,让它穿过阻挡快速通向“球门”,有时候她也会很粗暴地直接“撞过去”,属于技术和身体素质都极佳的那种,有点像罗纳尔多。整首诗的感觉就像用一把斧头把一个人从头到耻骨劈开。这样劈开的断面自然不是非常整齐,可以看到诗人的多个侧面,比如她复杂的人性(莎士比亚和希特勒又大又肥的原子)、她的野心(我只吃芦笋因为它们像箭头,我因为我的目标而闻名于世)。最终,却是一个非常安静的结尾,就像一部恐怖片最后的定格镜头。

《需要一枝钢笔的感觉》是诞生在视觉当道的时代,整首诗充满了电影蒙太奇和镜头调动感,这使人想起《哈利·波特》好莱坞剧本一般的场景描写。但它也坚守着诗歌的一些本质价值,比如意象的模糊感,比如用词语的重复进行前后照应——“黄金”的两次出现,从“太平洋”到结尾水中的气泡,都处理得相当微妙。当然,最引人注目的部分不是它“对传统的继承”,而是它引发的现代争议——把写作的冲动和最本质的生理反应相提并论,到底是一种恭维,还是一种贬低呢?

荐诗 / 光诸(微信号 ghostinthezoo)
2014/09/08

 

题图 / Ray Caes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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