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它也在远去

拼命搜索着过去。用一个比喻，
锁定一种情绪。在花开之前，
还有那么点时间。喧嚣已经远去，
我们可以独享午后的荫凉。

花开之前，还有那么点时间。
这架飞机需要停止自我怀疑，
以便享受从空中俯瞰的一瞬。
月夜广阔粗糙，连它也在远去。

作者 / 朝格图

今年5月5日，朝格图在微信上发给我这首诗。在我的印象里，他的诗喜用抽象的词语，穿插一些柔软而丰富的小意象。诗行齐整，读起来有明晰的节奏和韵律，长于重构言语，情感一向浓烈而柔软。这首则不太一样。

这一首诗，情绪动荡的亮相迅速收敛为沉着。诗人没有拘泥于过去，而是明确指出行军方向与战术意图。整体上，这诗仿佛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没有过多的拆解，三步内列出了答案。草稿上的反复、寻觅与怀疑都被剔除掉了。诗人像亚历山大在无解的绳团前抽出钢剑。这是某种心灵成熟或完成式的自我选择，还是祭司在占卜后得到的神启指令，说不清楚，也无所谓。总之，诗中看不到纠结。

不过，明快之外，还有说不清楚的情绪。花开之前为什么有时间？就像军队得到军令即将开拔，却走到路旁乘凉。亚历山大抽出宝剑砍绳结前，决心先喝一杯下午茶。为什么要这样。

诗的末尾更说不清楚。这是诗歌最有画面感的高潮时刻，飞机、月夜、远去。一切纠结都已经抛下，呈现行动时刻的定格顺理成章。可是，怀疑已经停止，为什么还要说连它也在远去呢？这个它是行动中的意外发现，还是自始至终纠结的那个情绪？

于我而言，既明快，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可能是这首诗有趣的地方。当然，作为朝格图的多年好友，我很难纯客观地谈论这首诗。实际上，最初我并没细读这首诗，那时很忙，没什么心情。很久没见他写诗，突然收到一首，是挺开心的事。

诗成3个月后，朝格图停止了自我怀疑。他的事情（因为抑郁症坠楼身亡）让我们感到震惊而难过。回过头再来读这首诗，头皮有些发麻。关于飞机这道题目，也许他已经算计了很久，最终接受了自己给出的答案。

再过几天，本该是他36岁的生日。这首诗的风格，或许与年纪有关吧。

荐诗 / 秦轩
2015/09/10

题图 / Klaus Oppenheimer, Ze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