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踌躇

将要到来的日子是个分水岭。
你们要增强信念，敬重圣像
才能安然度过。这件事已经排上日程，
你们，还有你们的身体悬于一线。

刚过去的事如同阴郁而巨大的希望
在丛林之上招摇，犹如一只巨人的手掌
临时放在疾行的云朵之上。
盆地变得丰盈而且复杂。

但这还不够。尴尬和忧虑
涌上心头。“他们来家里，就不会有咒骂。”
火搅扰着夜晚。没人能听到这件事。
或者有时候人们会忘记。

就像孩子一样。我用了好几个月时间
打破那条禁令，但有什么用呢？
能阻止什么？你还是那个理智、世故的人：
暮气沉沉，在这段路途，想入非非。

作者 / [美国] 约翰·阿什伯利
翻译 / 陈维

We Hesitate

The days to come are a watershed.
You have to improve your portrait of God
To make it plain. It is on the list,
You and your bodies are on the line.

The new past now unfurls like a great somber hope
Above the treeline, like a giant’s hand
Placed tentatively on the hurrying clouds.
The basins come to be full and complex.

But it is not enough. Concern and embarrassment
Grow rank. Once they have come home there is no cursing.
Fires disturb the evening. No one can hear the story.
Or sometimes people just forget

Like a child. It took me months
To get that discipline banned, and what is the use,
To ban that? You remain a sane, yet sophisticated, person:
Rooted in twilight, dreaming, a piece of traffic.

John Ashbery

“写出来的诗，让评论家们都无从说起……”这是这首诗作者宣称自己写诗的目标。这个小老头儿，会不会一边看着别人对他的作品的评论，一边得意地想着“关于这里，还有关于那里，你们通通都猜错！”眼中会不会有些孩子气的狡黠？

如果你正好处于，自以为处于，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关头，第一句话肯定击中你：“将要到来的日子是个分水岭。”

“刚过去的事”，在我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它们已经成为最新的过去。即使它们停滞下来，你会发现，另一种匆匆又正在以它们为参照物，一闪而逝。

还不够么？

那惊扰整个夜晚的火，是因何而起？转眼，发生过的一起都会被遗忘，像从来未曾发生过。

可是，我还是希望那些最新的，次新的，和不那么新的过去，都会是些好的过去。实在不行，我就安慰自己：“I’m just experiencing the experiences!”
荐诗 / Lu Zou
2015/10/10
其实每一天都是分水岭，不管是不是处在所谓人生重大关头。在平庸的生活里，每一个念头都可能是重大关头，你经历着精神上的种种激流险滩，莫名之火不仅仅搅扰着夜晚，你反刍或者回味着人生种种尴尬和忧虑，它决定着你这样做或者那样做。你故意去打破这个戒律，那个信条，但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你不能真正改变自己，因为你早已是一个理智、世故的人，在你的犹疑和无望里有着某种奇怪然而无用的坚定。所以你只能在某个暮气沉沉的路途上想入非非。

有朋友说，这首诗可能是人到中年的诗人在开车回家路上的一段胡思乱想，十分适合送给那些在纠结与踌躇中消耗生命，时时刻刻与魔鬼做着赔本买卖的人。

荐诗 / 流马
2015/10/10

题图 / Peter Calles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