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

在该睡觉的时间，我小孙子的呼吸，
像往复的锉刀，
被脆弱的肺挤进挤出。
在他的口鼻上，
戴着雾化器喷头。
我把他放在膝头轻摇，
哼摇篮曲
希望他的痛少些。

雾化器嘶嘶叫着，
将类固醇注入他挣扎的胸膛。
他突然也开始哼唱，
婴儿的声音起起落落，
虽然只有几个音符——这旋律
他在子宫里应当已经熟识，
或者来自他更早的本源——
这神圣的让人入眠的素歌，
在那黑暗中响起。

作者 / [美国] 潘妮·哈特
翻译 / 光诸

In the Dark

At bedtime, my grandson’s breath
rasps in and out of fragile lungs.
Holding the nebulizer mask
over his nose and mouth,
I rock him on my lap and hum
a lullaby to comfort him.

The nebulizer hisses as steroids
stream into his struggling chest,
and suddenly he also starts to hum,
his infant voice rising and falling
on the same few notes—some hymn
he must have learned while in the womb
or carried here from where he was before—
a kind of plainsong, holy and hypnotic
in the dark.

Penny Harter

这是一首简朴而又感人至深的诗。老人抱着重病的孙子，在黑暗中以一种辛酸而又奇妙的方式合鸣。

诗中结尾处的“素歌”又可翻译成“单声圣歌”或者“单声颂歌”，是基督教的一种宗教歌曲。素歌在基督教刚刚产生的时候就在教堂中吟唱，是西方古典音乐的起源之一。它的特点就是单一调性，非常简单，甚至曲谱都是四线，而非五线。但正因为素歌的简单纯净，它拥有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所以经久不衰。圣歌经常以应答或对唱的方式出现，体现着人和人在上帝面前的交流。在黑暗中，祖孙俩以来源不同的旋律合拍的哼唱，似乎证实着高于浅表的家庭纽带，高于年龄差距，高于生活和苦难的更终级存在，正在看着这一切。

本诗在最初有过有趣的误译，在一些声优的朗读中有所体现，请大家留意寻找。

荐诗 / 光诸
2014/10/04

题图 / Alessia Iannet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