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我的欢喜的嘴又想要贴稳
你那赐福于我的亲吻的嘴唇，
我想攥紧你的可爱的手指，
让它们在我的指间悄悄游戏，
让我的目光饥渴地融入你的目光，
让你的长发把我的头深深掩藏，
我想以永远醒着的青春的肉身
给你肉身的冲动以忠实的回应
并凭借心中常新的爱的火焰
千遍万遍地更新你的娇颜，
直到我俩完全满足，再没有痛苦，
怀着感激享有福乐的栖居，
直到我俩今朝和明日，黑夜和白昼
都别无他求，以亲密兄妹彼此问候，
直到我俩以无为将一切超脱，
像神仙一样漫游，心平气和。

1913.1

作者 / [瑞士] 赫尔曼·黑塞
翻译 / 林克
选自 / 《黑塞诗选》，楚尘文化

Liebe

Wieder will mein froher Mund begegnen
Deinen Lippen, die mich küssend segnen,
Deine lieben Finger will ich halten
Und in meine Finger spielend falten,

Meinen Blick an deinem dürstend füllen,
Tief mein Haupt in deine Haare hüllen,
Will mit immerwachen jungen Gliedern
Deiner Glieder Regung treu erwidern

Und aus immer neuen Liebesfeuern
Deine Schönheit tausendmal erneuern,
Bis wir ganz gestillt und dankbar beide
Selig wohnen über allem Leide,

Bis wir Tag und Nacht und Heut und Gestern
Wunschlos grüßen als geliebte Schwestern,
Bis wir über allem Tun und Handeln
Als Verklärte ganz im Frieden wandeln.

Hermann Hesse
爱情，或许是人类各种虚妄感情中的一种。恋爱中的人总是怀着某种欲求，渴望从对方那里得到回应，有时看似一拍即和，其实双方的欲求可能相差很大。你执著于情感上的共鸣，我却只是爱慕你的美貌和身材，这种不相应的感情有时会产生假象，让人误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对方。但欲求的满足只是暂时的，它的内容随时在变。

话说回来，什么又是真实的？有多少人会因为爱情的虚妄而摒弃它呢？黑塞是德语文学中以诗人身份出现的思想者，他了解西方的哲学，也了解东方的修行，对于佛陀的禅定和证道颇有研究。他的爱更像一种修行，他要去经历，并且毫无保留地投入。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因为不得不，因为他正面临此事。

如果沉沦得太深，就不容易发现这个秘密：是什么让我们有这种欲望，对某个特定的人？就像出身和容貌一样，这完全由不得我们自己。于是“超脱”，便成了爱情的题中之义。即使最普通的人，也希望在爱情中能够忘我和得到治愈。

爱情是天堂也是地狱，什么人能够“像神仙一样漫游，心平气和”？那就不妨像黑塞一样投入：“直到我俩以无为将一切超脱。”没有丝毫做作，既没有失去也没有得到。正如莱蒙托夫所说：“孤舟行海上，不求福也不避祸。底下浪涌，头上日照。”

荐诗 / 牛慧祥
2016/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