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花

（1932年夏末）

在夏天衰逝之前
且让我们再次照顾园圃
为花木浇水，它们皆已疲惫
即将凋谢，也许就在明天。

而于世界再度
疯狂，被枪炮声淹没之前
且让我们为一些美好的事物
高兴，为之欣然歌唱。

作者 / [瑞士] 赫尔曼·黑塞
翻译 / 陈明哲
选自 / 《园圃之乐》

Beim Blumengießen

Noch einmal, ehe der Sommer verblüht,
Wollen wir für den Garten sorgen,
Die Blumen giessen, sie sind schon müd,
Bald welken sie ab, vielleicht schon morgen.

Noch einmal, ehe wieder die Welt
Irrsinning wird und von Kriegen gellt,
Wollen wir an den paar schönen Dingen
Uns freuen und ihnen Lieder singen.

by Hermann Hesse

这首诗的原文标题，有的叫《夏末》，有的叫《浇花》。写于1932年夏末的德国。

这一年之后的1933年，成了德国极为重要的转折一年。

那年的1月30日，德国总统兴登堡任命了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主席希特勒为内阁总理。

2月27日，德国议会大厦失火，史称国会纵火案。希特勒咬定是德国共产党所为，第二天便通过《国家保护法》，无需逮捕令警方可以捉人，禁止一切集会，对所有报刊实施严厉审查，信件保密条例被取消……

3月23日，通过《政府授权法》，无须议会表决，也无须总统签字，时任政府可直接颁布法律。

5月2日，所有工会被强令解散。

6月22日，德国社会党被禁。

7月5日，希特勒领导的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成为德国唯一合法政党，其他政党自行解散。

仅仅半年时间，民主政体的“魏玛共和国”实际上已经亡国，内阁不再举行会议，部长们甚至要从报纸上才能知道接下来的“新政”。所有人相互的关系，都变成了所有人与希特勒的关系，要么效忠他，要么保持沉默。

1932年的夏末，黑塞55岁，德国出生成长的他，已经移居邻国，做了9年的瑞士公民。但这一首小诗就像预言一样，闪现出德国即将到来的危局险境。

花木纵然疲惫，明天就可能凋谢，但“我”依然要照料园圃，为其浇水除虫……这不由让人想起500年前，同样在德国的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的话：“即使我知道整个世界明天将要毁灭，我今天仍要种下我的苹果树。”

1933年12月1日，希特勒颁布了《党和国家融合法案》。

荐诗 / 谢韬
2017/08/17

题图 / Yan Nascimbe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