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死人一样,我回到
我归属的城市。
我不拥有的城市。
看戏剧在我身边开演
就像一座剧院——
观众们死般静寂,无动于衷
就像观看不属于我的一生。
其中的否定
深如从不和永不。
我走上西拉的街道,
它变得仿佛
天遥地远。
付之阙如
我已习惯于此。
在床上,我听到一个人在深巷中
叫卖什么东西,并非倚着骡车叫卖
而是在破汽车上放电喇叭。
如何描述他叫卖的东西呢——
没有一件东西
值得用世间的语言命名。
没有一件东西我曾觉得有用。
那是他的生活
我日常并不关注。
不是剧场,没有戏剧。
虽然我只能坐在观众席上。
这东西他必须每天贩卖
每天他都在叫卖
这种东西:一种无法命名的
付之阙如。
这付之阙如就是我的人生。
作者 / [美国] 萨玛·沙里夫
翻译 / 光诸
As the dead, so I come
to the city I am of.
Am without.
To watch play out around me
as theater——
audience as the dead are audience
to the life that is not mine.
Is as not
as never.
Turning down Shiraz’s streets
it turns out to be such
a faraway thing.
A without which
I have learned to be.
From bed, I hear a man in the alley
selling something, no longer by mule and holler
but by bullhorn and jalopy.
How to say what he is selling——
it is no thing
this language thought worth naming.
No thing I have used before.
It is his
life I don’t see daily.
Not theater. Not play.
Though I remain only audience.
It is a thing he must sell daily
and every day he peddles
this thing: a without which
I cannot name.
Without which is my life.
Source: Poetry (April 2018)
SOLMAZ SHARIF
今天这首诗在我看第一眼时就打动了我。它写了一个人在离开很长时间后回到一座城市,再也找不回过去的一切那种感觉。第一次翻译时,我漏看了一句,以为它是一首非常抽象的,有寓言色彩的诗,后来看到“西拉的街道”那句,才知道它写的是一座具体的城市,伊朗的第五大都市西拉。鉴于伊朗和中国的强烈相似性,这首诗给了我额外的亲切感。
本诗的作者萨玛·沙里夫是出生在土耳其的伊朗裔人士,1970年代时随父母来到美国,在1979年伊朗革命时她的父母怀着对新社会的期待回到伊朗,后来梦碎又不得不返回美国。今天这首诗是作者重回伊朗游历时写下的。
这首诗以相当简单的语言,给人以一种强烈的“虚无”的感觉,这是因为它使用了一种我称之为“循环交换舞伴”的写作方法。想像A、B、甲、乙这四个人在跳华尔兹,每对舞伴之间用“是”连接,每跳一轮交换位置,然后交换舞伴。第一轮是A是B,甲是乙,然后是B是A,乙是甲,然后是A是甲,B是乙……如此轮换一圈,再换到A是B,甲是乙时,你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很可能是一种虚无感。当然,除了A和B,甲和乙,你也可以添加其他舞伴,或者让路人随机加入这个舞蹈,它们之间的动词也可能不是“是”,而是“变成”、“消减”之类。这里点到为止,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跟踪一下原诗中“theater”和“without”的位置,可能会有所领悟。
下面的一段话是我个人的发挥,但也和本诗的主题有关。我曾经在北京生活了四十个年头,现在移居成都。在这里我度过了北京最可爱的1990年代,然后看到了各种变化,有好的,有坏的,总体上是变得不像北京,也不可爱了。而现在,北京的中心将产生一个巨大无比的首都特区,老北京作为活体的城市即将消失。而拥有六条环路的摊成大饼的所谓北京,就像一头内脏被掏空的牛,躺在那里等死。或许白颐路、望京这些地方还能保持活力,但石景山和昌平注定会沦为像廊坊、保定这样的不知所云的存在。
现在回到北京,我已经不能提起精神,观看零星冒出来的花花草草,我看到的只是无声的衰败,听到的只是梦游者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荐诗 / 光诸(微信号:ghostinthezoo)
2018/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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