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树木漫步
向着傍晚与死亡。
那么当它们成为枯树时
它们终于抵达。
这个狡猾、奸诈而愚蠢的
人死去。
为什么我竟会伤心
因为他和我有同样的名字。
死者死去;但只有生者
知道这一点;
而生者保守秘密。
世界上一片寂静。
作者 / [芬兰] 帕沃.哈维科
翻译 / 北岛
选自 / 《北欧现代诗选》,重庆大学出版社
北岛的诗歌语言是凝练、冷峻甚至陡峭的,保持着某种不易被消解或软化的硬度,像一块来自寒带棱角分明的硬石。我不知道这种风格形成是否和他的北欧生活有关;我也不能猜度,北欧诗歌在多大程度上影响过他。但是就我所读到他所翻译的北欧诗篇,几乎都无一例外地打上了北岛语言的烙印,以至于会有错觉,如果你不看诗人的名字,会以为这是北岛的作品。
这并不是说北岛翻译有问题,毋宁说北岛作为一个翻译家有着和作为诗人一样高的语言要求。他把翻译中对语言的苛刻选择与锤炼当成一种创作。但是如果一个诗人本来就有着鲜明的个人风格,这种鲜明的东西就不会因为遇上这样的翻译家而打折扣。今天这首诗的作者帕沃.哈维科就是这样一个诗人。
我不准备再赞赏一次这首诗的语言,因为我实在分不清这是北岛的还是帕沃.哈维科的语言,但它的确迷人,对读者释放出的一种警句式的折服力,一种不需经过思考就带来的直接震撼。
整首诗是由三个看似毫无逻辑关系的段落组成,但正因如此,这首诗才显得别有逻辑。第一段树木漫步走向死亡,表达的是死亡的逻辑学;第二段则是论述死亡的伦理学(为什么我会伤心);第三段直白地说出生者对死亡的认识以及对这种认识的处置和管理,这就是死亡的政治学。三种学说并非想当然共同构成一个所谓死亡诗学,才不是这么机械。他们并非神秘的勾连和跳接,其实是共同搭建出一个更加完整的死亡政治学,而这“对死亡的政治”所散发出的深刻意味,就是我们所要反复咀嚼却仍然不知其所从来的诗意的成分之一——“生者保守秘密,世界上一片寂静。”
荐诗 / 流马
2014/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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