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m/
必須很久很久不說話
才發得出來
這非常低的/m/

她說/m/
然後不動
不想動

那音節撥不動一絲漣漪
在養著青苔
綠灰的湖

她說/m/
然後她說/n/
就是不動

有人喚她
像水滴在蠟上
她在蠟裡

被蠟封住的湖
湖底輕輕晃動
而不動

的果凍
她的被動

在音槽裡
結成冰/z/

如果有人在她的胸脯或耳後
用力呵暖
她就會解凍
掉落

像一枚松果
我們就聽到/g/

先是被吹動的那層汗毛
有點縮緊
然後熱起來
腫脹
而彎曲

而極想被打開被
穿透
那被動

無限稠密而可以
收縮
用最少的呼吸
她說：/∫ /

不轉頭
亦不張望

想降低
再繼續降低

作者 / 夏宇

有朋友在知乎（zhihu.com）提了一个有关诗歌朗诵艺术的问题，什么才叫朗诵得好？我简单想了一下，大家批评。

诗歌和朗诵的关系，较能类比的是音乐中作曲和演奏的关系。差别在于作曲脱离了演奏则死，演奏家的发言权重；而诗作可以脱离于朗诵存在，作者的发言权重。不过这不妨碍朗诵的魅力。

好的演奏可以把音乐从乐谱里释放出来，甚至赋予其更微妙的情感变动。同样，好的朗诵可以通过把语言重要之处凸显，来放大或缩减诗的情感效果。比如名声坏掉了的赵忠祥老师，就是精于用声音节奏表现出诗学效果的牛人。

诗歌在纸面上只能靠分行、标点符号来控制节奏；而朗诵则通过音高、音色、停顿、急缓来控制节奏，所以好的朗诵者甚至可以在声音中表现出原作不具备的节奏特点——要知道节奏几乎就是诗歌的半壁江山了。

今天推荐的这一首诗，其作者不仅是文字在纸面分行的高手，也是用声音分行的大师——台湾的夏宇。

荐诗 / 范致行
2013/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