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一个地方,没有人认识我

Mountain, Stefan Gisler

山色(组诗节选)

山色

山色,在我们的眼睛里
没什么变化。
只是树叶少了,又少。

刚开始我们喜欢树叶
后来喜欢没有树叶的树
再后来喜欢树的影子

好像我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从小到大,都在树上,充满着爱。


有时候

画眉鸟,有时叫有时不叫


时间

栅栏长长的影子告诉我
太阳就要落山了


半山腰
发呆的好地方
也适合沉睡
有一天,无意望了一眼天空
把自己吓了一跳


动物

刚来山上的时候,我是一个人
时间久了,我是两只动物。


快活

有时候
去一个地方
没人知道
没人认识我
对着山林
乱喊乱叫
很快活


作者 / 歌兰

选自 / 《稀薄的门》,中国戏剧出版社

 

清明时节,校园里游人如织,到处是拍照留念的人,努力将春色裁进相机。细想被种在城市的花草树木,不禁想它们带来的春天仿佛赝品。

在这组诗中,第一首同题诗作稍显不同。我们眼中的山色十分简单,不过是叶子逐渐落光的过程,但诗人在这种变化中道出了悟得的人生真谛:人最初热爱蓬勃繁复之物;欲望消散之际,又爱上枯瘦萧索之物;最后才爱上事物的阴影。这转变和蒋捷《虞美人》中听雨的过程极为相似。这棵树是尘世之树,它枯荣反复,我们像天上落下的神仙在树上充满着爱。

正是这“爱”让诗人过着灵性的自然生活。在接下来长短不一的篇幅中,诗人用极其流畅的口语方式展现了山中生活。《有时候》只一句,任性活泼。若单独拎出,分析这句如何深刻实在画蛇添足,放在组诗里读下来已然非常舒服。在《时间》中,我们读到最原始的时间观念,它不是被钟表所标记,是依靠日光在事物身上的移动所体现。有时抬头看云会被天空所惊愕,相信很多人也有过类似的体验,这是一种身心被自然之力所贯通的奇特感觉,稍纵即逝。《动物》这两句玄妙奇特。刚入山中有社交的残迹,所以是一个人;时间久了,我就变为两只动物。人的自我在纷乱的社交中时常被淹没,而诗人在自然中时常要面对它,所以就有了这貌似人格分裂的形容。这两只动物又是互相对抗还是互相依存呢?诗人止于此处,耐人寻味。《快活》就是一副快活的口气,在山林中大喊大叫,痛快淋漓。若用世俗眼光说这是神经质,那便是无趣了。

荐诗 / 冬至(微信号 dongzhi_xiachao)
2015/04/08

 

题图 / Mountain, Stefan Gis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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