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事物的艺术家肖像

人最大的财富
是他的不完满。
在这一方面，
我富甲天下。
词语接受我，
完全如我所是，
——但我不接受。
我无法忍受我只是
一个主体，开门
拧阀门，看手表，
下午六点去买面包
到外面，
削铅笔，
看葡萄，等等，等等。
请原谅我。但我
需要成为他者。
我想
用蝴蝶
来更新人类。

作者 / [巴西] 曼努埃尔·德·巴罗斯
翻译 / 闵雪飞

Retrato do artista quando coisa

A maior riqueza
do homem
é sua incompletude.
Nesse ponto
sou abastado.
Palavras que me aceitam
como sou
— eu não aceito.
Não aguento ser apenas
um sujeito que abre
portas, que puxa
válvulas, que olha o
relógio, que compra pão
às 6 da tarde, que vai
lá fora, que aponta lápis,
que vê a uva etc. etc.
Perdoai. Mas eu
preciso ser Outros.
Eu penso
renovar o homem
usando borboletas.

Manoel de Barros

曼努埃尔·德·巴罗斯，被誉为巴西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两年前离世，享年97岁。

这一首诗开头是掷地有声的警言，结尾却是浪漫可亲的理想。更重要的是，它在非常小的篇幅里，对于人与世界之间到底是何关系，做了一番深入的探讨。

最重要的结论是，仅仅作为主体的人，是不够的，或曰是一种“不完满”。为何“不完满”反倒成为了一种财富？这里不由得想起鲁迅那句有名的话：不满足是向上的车轮。对于“不完满”的感受越强，追求“完满”的心思意愿就越强，这样一种生命的财富也就越强。听起来很励志，把不完满的补足，的确成为了我们许多行为的源动力：男人女人要结合起来，才形成完满，而一旦完满达成，那种动力却仿佛消失不见。所以，我们不断地需要去成为“他者”，摆脱出自我的主体，就是在扩充自我的主体。

而“用蝴蝶更新人类”，就是以自然之美为材料的一次人类补完计划。

荐诗 / 照朗
2016/12/22

题图 / Liu Bolin, People’s Police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