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也口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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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吃

口吃不是残疾。
它是一种语言风格。

口吃是沉默落在
词语和它的意义之间,
恰如跛行是
沉默落在
词语和行动之间。

口吃是先于语言
还是后于它?
它只是一种方言还是一种
语言本身?这些问题
让语言学家口吃。

每一次我们口吃
我们都是在奉献一个牺牲
给意义之神。

当一个民族全体口吃
口吃便成为他们的母语:
恰如我们的现在。

神也必定口吃过
当他造人之时。
这就是为何人的一切词语
都载有不同的意义。
这就是为何他说出的一切
从他的祈祷到他的命令
都口吃
如诗歌。

作者 / [印度] K. 萨奇达南丹
翻译 / 陈东飚

STAMMER

A stammer is no handicap.
It is a mode of speech.

A stammer is the silence that falls
between the word and its meaning,
just as lameness is the
silence that falls between
the word and the deed.

Did the stammer precede language
or succeed it?
Is it only a dialect or a
language itself? These questions
make linguists stammer.

Each time we stammer
we are offering a sacrifice
to the God of Meanings.

When a whole people stammer
stammer becomes their mother tongue:
as it is with us now.

God too must have stammered
when He created Man.
That is why all the words of man
carry different meanings.
That is why everything he utters
from his prayers to his commands
stammers,
like poetry.

K.Satchidanandan

 

我一般不爱说话,情急之间,非说不可,就会口吃。口吃常常伴随着表达的障碍,当你的所思所想逻辑缜密、情感爆浆般在颅内雄辩滔滔,最终达到高潮时,真正吐出来的,却只是一些语言的碎片,其沮丧可想而知。从这个角度来说,口吃当然是一种残疾。

但诗人说,口吃是一种语言风格,是落在词语和它的意义之间的沉默。我说口吃还可能是口吃者对词语准确性的怀疑。而雄辩的人往往并不在乎,他们认识到词语和意义之间存在着大片的含混与暧昧的荒原,人几乎不可能精准的表达意义,世界上可能也不存在“精确的意义”,而只能采取“大兵团”的语言之阵去合围那个“差不多”的意义。从这个角度说,口吃倒更像是对“完美”和“精准”的偏执。

受近年大热电影的影响,谈到口吃,我们可能很容易联想到英国国王乔治六世和他的战时首相丘吉尔,两个人一个是重度口吃,一个是口齿不清,但就是这两个人,却分别通过演讲唤起英国人战胜德国的信心。“当一个民族全体口吃/口吃便成为他们的母语”,当“口吃”的感染力足以唤起民族或者国家的信心,这“口吃”比诗歌还美。但谁又说诗歌不是一种“口吃”呢。这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说话结结巴巴的诗人,很多中国人可能并不知道他。我想说的是,一个口吃的诗人,当他忘记自己的口吃,却担忧于民族的口吃,他的口吃,有一天也会成为我们新的母语。

荐诗 / 流马
2018/01/06

 

 

 

题图 / property of soci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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